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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湖的桃花
作者：陈鸿波
磨山的梅花谢了，武大的樱花落了，不紧不慢次第绽放的就是桃花。桃花是幸运的，竞开在春暖阳和的三月，不迟也不嫌早，冷不到她，也热不到她，就像是大户人家的佳丽，绰约风姿，正是应景应时。
在江城武汉，要看桃花，那还得数南湖，这里人勤地暖，连春天也是早的。当磨山那梅花盛开的节候，珞珈山上的樱花就在悄悄地孕育着花蕾，跃跃欲试地，心里口里都默念着接班的鼓点。等到樱花大放，满世界的人赶往武大樱花园吟唱的日子，南湖的桃花就在开始妒嫉着，在养精蓄锐，在运足气脉，臆想着要把樱花比下去，只静听青帝手中花信令里的一声惊雷。
说开，她就开了，很干脆，一点儿也不含糊。一朵压着一朵，一枝看着一枝，密挤密挤地，每一树花都是亲姊妹。有艳一些的，就象中国画里的曙红蘸着胭脂的颜色，直揪着男人们的心，让你的心发慌，腿发颤，眼神儿贼亮。当下，门户大开，每一根桃树的枝条都簇簇拥拥地，赶着趟儿，谁也不让谁，放射出娇艳的光彩，打量着来来往往的金龟婿。有一年在古琴台旁边的广场，那桃花就是这样开放的，叶子还没有滋吐出来，一朵朵粉红的腮帮绯红的脸蛋，让你萌发灵感也产生冲动。“红雨淋漓粉衬霞，东风送到压梅花。”我当时就是那么写的，拍摄过桃花的照片，也赋咏过桃花的诗篇，那一年，那一月，这桃花，真是开出了极好的颜色。
南湖的桃花则是不同，没有那么妖艳，也不媚俗，大瓣的朵儿，粉膏玉脂地，顶是得人心。和朋友们去时，她们开得正欢，争先恐后地，一树一个风格。每一朵都是大方的，每一瓣都是别致的，花心到瓣儿都点着绛唇，微微伸开着小嘴巴，咿呀呀地笑。自花心由内而外，绛红一丝一厘地淡下去，越到外边，就成了天然的粉白，看不见一星儿红晕。这样美妙的颜色，只有画家的笔下才可以做得到，取一管中锋大白云湖笔，在碟子里挤些曙红和钛白，将毛笔蘸满水，笔尖沾曙红，笔肚子泡染钛白粉，再在洁白的宣纸上画出一瓣一瓣写意的花。于是，一朵桃花成了，一枝桃花活了，一树桃花就遍开了。那红，绝不是猩红，可以一眼就感觉到浑身的燥热；那美，又不是至美，并非让人不敢去亲近又远隔闹世红尘。花儿有的向着天，有的朝着地，有的并蒂而开，有的倚背而发，这是属于她们的季节，在这和煦的阳光天幕下，要爱就爱个真真切切，要露就露个精光无遗。
汉家宫里柳如丝，上苑桃花连碧池。古往今来，就是这样的感觉，有花有水才是好景致。这如许多的桃花就环绕着秀美的南湖，湖光潋滟如春，桃花灼灼其华，桃花是丽姝也是佳人，这澄澈的南湖就成了供其梳妆的菱花镜水晶盆了。也难怪她这样的色泽光鲜，只因湖水常年不竭，甘露每晓不干，她才有这般的鲜活与丰润，哪怕待得落英缤纷，她也要借风使力地飘进南湖。花瓣落在南湖里，芳香就散在湖水中，一阵阵馥郁而温存，由她们在水中徜徉，从湖滨到湖心，泡浸在哪里，就把芬芳沁散到哪里，任鱼儿衔来吻去，在水中追逐嬉戏，这淋漓尽致的求爱寻情的鱼乐图就是这么着在自然界里生成。
桃花掀过闱帘，那油青滴翠的叶子也探出头额了，有叶有花，才扶衬得好。唐朝诗人张谓在《赠赵使君美人》一诗中就是这样写的：红粉青蛾映楚云，桃花马上石榴裙。罗敷独向东方去，漫学他家作使君。可见桃花美的不虚，红粉青蛾就是她的鬓丝颜面，连堂堂太守也要拜倒在石榴裙下，自然就不会输于美女罗敷了。我们去南湖的日子，正逢着好天气，看花的人也多，踏青的，拍照的，忘情于山水的，连婚纱店里的佳偶也到这边取景来了，只有这里不收任何游人的钱，谁想来就来得。夜黑了，还有人不忍心离去，流连于湖水桃林，不要求别的，只享受如此的幕天席地，度一个月色良宵，有归棹，有和风，桃花粉面，佳丽芳心，好一个春意盎然，好一个美人迟暮。
穿梭在桃林里，夹杂在桃树间，心儿便随之放飞着，竟不知何年何夕。在这里，略懂照相技术的我就成了专业的摄影师，一手帮朋友照，一手帮游客照，当蜂蝶停留在花间小寐的时刻，我也松懈不下来，在人来人往中不知缱绻。艳静如笼月，香寒未逐风。桃花徒照地，终被笑妖红。朋友半倚着花枝，脸上喷发着淡淡而静谧的微笑，榴红絮白的双腮弥漫着香水的味道，与桃花的芬芳并露华浓。那深情待发的样子，就是桃花情痴的样子，人面桃花相映红，也不浓妆艳抹，也不素面朝天，只投入那么一点点，就可以从容地含笑春风，开在这碧波荡漾的南湖边上。
我知道，年年这个日子，桃花都将要发的，就如同长江的水，一波催着一波。我相信每一个春天，她都将绽开得那么柔美，那么自然而禁得起游人倾心的目光。可我未必还能再来，桃花如故，人却是个未知的东西，怎么解释得清楚呢？只今日畅情看过，也便知足了，其实只要想到这个季节，这个桃花含苞桃花盛开的季节，就能够猜透我的那点心思。不需要满目缤纷，不需要遍地繁华，只记得在南湖边上的桃花林里，一棵桃树上的那一个花瓣，那花瓣是一缕缕的芳香，让人想竭力回避记忆又按捺不住澎湃的心潮。
春过也，共惜艳阳年。犹有桃花流水上，无辞竹叶醉樽前，惟待见青天。且就这样着吧，如今春天也过去了，现在的南湖可能又是另一番景象，要看桃花，须等来年。只愿明年的桃花开得更好，依然是在如画的南湖，那里有我的心情和美人的梦境，心儿只在这花中追逐，梦儿也只在这叶底娇嗔。
【作者简介】陈鸿波，湖北红安人，曾服役于济南军区驻山东烟台部队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，中华诗词学会会员，中国散文学会会员，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，高级书画装裱师，书画评论家。参加2015年中华诗词学会第12届“青春诗会”，并获得“谭克平杯”青年诗词提名奖；深圳市第二届“簕杜鹃”文学奖、深圳市优秀主编奖；2022年湖北省作协“新锐散文作家”十佳。中华辞赋学会首届高研班学员。现任深圳《新城市文学》杂志主编，深圳市龙华区作协秘书长。有诗词联赋集《驿路清音》、诗歌集《君自故乡来》等著作多部。
审读：孙世建
